顾鱼跃

他和她

  她死了,溺死在名为信仰的浊流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把她打捞上来。那人用迷茫而冷漠的眼神瞥了他一眼,使他突然意识到,她死了,这个人只是像她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,娇蛮可爱、灵活变通,而站在她旁边的陌生人,刁蛮无礼、践踏规则。她所有的特征,好似都放大、逆反在了另一个人相貌一样的人身上。他盯着尸体发呆,不知道这是否是她的重生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持一把刀平静地插进他的胸口,他低头看着自己残破的心脏,发现自己早在三年前就死了,饿死在自己亲手造就的牢笼里。他因剧痛战栗着,叫嚣般喊道:“死得好!”

        随着血汩汩地从伤口流出,他仔细回忆这几年关于她的事,试图从缥缈的细节里找出一丝她还爱着自己的凭据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回忆起她小时候住在宽大而阴暗的屋子里,他小时候住在不大但敞亮的屋子里。敞亮是因他捡到了灯泡,吸引了不少没见过灯泡的人到他家里做客,也包括她。只有她一有空便来看灯泡,与他聊天,时间一久便不是来看灯泡的了,而是来看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狂热地释放善意,放肆地诉说爱意。他觉得她比灯泡还明亮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天,她说她喜欢“信仰”。他看了看污浊的河水,心里倒也无所谓她喜不喜欢,他似乎确信自己也算是她的一种“信仰”,在清澈的他和污浊的“信仰”中,她肯定会选择他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年前,他饿死在亲手编织的牢笼里,重生后,灯泡灭了。他点燃一根蜡烛,还算敞亮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就在今天,她一只脚踏进“信仰”浊流中,他跪着拉住她的衣角乞求她不要离开。可她只回头骂了他一句,转身就溺死在浊流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忆中断,随着血液流淌的还有眼泪。他的心口有一块肉渐渐变得灰而硬,不一会儿就掉在地上,留下一道暗红的未愈合的伤口。他明白,那块灰肉和他流的血,不是他受到的伤害,而是她的陪葬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步一踉跄地走着,朋友问他怎么了,他总说自己摔了一跤,跛脚了。后来,时常又有朋友问起她的境况,他总是搪塞几句,假装她还活着。弄得所有人都以为她活着,只有他心里知道她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总期待着自己再死一次,这样重生后或许就能让伤口变成不痛不痒的疤痕。然而他始终只死了一半,再也不相信有什么是留得住的,稍稍动一动就会牵动伤口,痛不欲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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